本报记者郭婧
2015年11月5日，美国贸易办公室公布了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文本。就在一个月前，12个谈判国在美国佐治亚州亚特兰大举行的部长会议上达成协议，同意建立一个横跨太平洋的自由贸易区，TPP谈判落下帷幕。
TPP被广泛认为是迄今为止世界上第一个包含最全面、最严格环境条款的自由贸易协定。其环境条款有哪些特点？中国该积极加入还是另辟国际合作途径？中国环保产业将受到怎样的影响？带着这些问题，记者采访了环境保护部环境与经济政策研究中心国际所副所长李丽平。
中国环境报：之前签署的《中韩自贸协定》、《中瑞自贸协定》等中也包含有环境章节，与这些自贸协定相比，TPP的环境条款有哪些特点？
李丽平：TPP协定文本有30个章节，2000多页，环境是其中一个独立章节，共25页。尽管篇幅只占1%左右，但环境章节在TPP中的位置是“萝卜不大，长在辈儿上”，与投资、服务、电子商务、政府采购、知识产权、劳工、贸易救济等章节并列，具有同等法律效力。
一是包含内容多，涉及面广，条款和义务具体。TPP环境章节是大环境概念，涉及渔业、海洋、低碳发展和经济转型、企业社会责任等内容，对于具体领域有具体规定。《中瑞自贸协定》和《中韩自贸协定》环境章节的内容相对较少，基本是三四页，条款中多为原则性规定。
二是确保信息公开和公众参与。TPP环境章节中关于信息公开和公众参与的单独条款就有程序事务、公众参与机会、公众意见提交3个。不但如此，在其他条款，如合作框架、贸易和生物多样性、保护和贸易、环境委员会和联络点等都提到信息公开和公众参与的重要性。可以说，公众参与贯穿整个环境章节，并被重点突出。
三是突出强调了生物多样性并避免物种非法贸易。TPP环境章节中直接涉及生物多样性及其物种非法贸易的单独条款有3个，分别是：贸易和生物多样性、外来物种入侵、保护和贸易，此外，在海洋渔业捕捞条款中也有涉及。
四是重视国际环境合作。TPP环境章节专门设立了条款合作框架突出环境合作。但事实上，在整个环境章节中，环境合作几乎无处不提及，例如目标、多边环境协定、保护臭氧层、避免船舶污染海洋环境、贸易和生物多样性、低排放和适应型经济转型等，应该说强调各个领域都应进行合作。
五是争端解决章节条款适用于环境章节。TPP环境章节关于争端解决的条款有4款，分别是：环境磋商、高级代表磋商、部长级磋商、争端解决。而且，TPP文本第28章节争端解决适用于这一环境章节。而《中瑞自贸协定》和《中韩自贸协定》的争端解决机制章节不适用于环境章节，或将其排除在外。
中国环境报：一旦TPP协定进入实施阶段，将会对现有的国际环境领域合作格局造成怎样的影响？
李丽平：TPP环境章节特别强调国际环境合作，其中有50多处提到合作事宜，广泛分布在各个条款中。
TPP生效后，协定中的环境合作与现有双边环境合作从内容上讲是互补关系。现有双边环境合作一般都是部门间的合作，涉及领域基本在双方部门职能范围内，没有这么广的范围，TPP合作领域更广，因此，对现有双边合作是一种补充。
而另一方面，TPP强调基于现有合作机制，因此，现有合作可以作为TPP合作的一部分。从地位上讲，TPP层次更高。TPP是国家层面政府间协定，而双边环境合作一般是部门间协定。从性质上讲，TPP规定和义务较具体。TPP环境合作规定了设立联络点或相关机构，规定了相关完成时间期限，规定对合作进行定期评估等，而且合作亦和贸易争端解决机制挂钩。
当然，其中也规定了本章框架下的所有环境合作要以“资金、人力及其他资源的可获得性为前提，并且要遵守参与成员的适用法律法规”，这就使得环境合作成为可能需要具备一定条件。但一般双边合作协定或备忘录环境合作如有问题一般经过双方磋商即可解决，不会上升到任何其他性质，如寻求准司法途径等。
中国环境报：中国该如何应对？是积极加入TPP还是另辟国际合作途径？
李丽平：中国重视自由贸易协定中的环境议题。目前，中国已与东盟、瑞士、新西兰、韩国、澳大利亚等22个国家和地区建设自由贸易协定，还在与有关国家共同推进《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中日韩自贸区、中国与东盟的自贸区升级等谈判。
通过比较中国的自由贸易协定与其他自由贸易协定环境条款，我们认为，中国的自由贸易协定环境条款正在和世界同步。一是从主体文本内容看，基本涉及所有环境条款，包括序言、卫生与植物卫生措施、技术性贸易壁垒、技术合作、服务贸易中环境服务部门的市场准入、单独环境章节等。二是设立单独环境章节，包括了重点内容。截至2014年6月，全球生效的200个自由贸易协定中，有30个涉及独立环境章节，包括《中国-瑞士自由贸易协定》。三是从环境服务市场准入出价水平看，已处于世界前列。
TPP摘要只有一段话，很难反映全部内容，基于此也很难做出判断。刚刚发布的文本内容有2000多页，需要深入研究。对于TPP的影响，中国牵头部门商务部在10月初摘要发布时称将根据最后的完整案文进行全面、系统的评估。是积极加入TPP还是另辟国际合作途径，具体决策需要考虑最终的评估结果。
无论如何，我认为和建议，TPP的环境影响应是国家进行全面和系统评估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应该是国家决策的重要考虑因素。
中国环境报：TPP的签署和实施将对我国环保产业带来怎样的影响？我国的环保企业如何应对？
李丽平：TPP的签署和实施对于我国环保产业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是关税降低。TPP的目标是将包括环境产品在内的98%的产品关税免除。根据我们对2012年APEC54个六位税号的环境产品清单分析，如果环境产品关税在2015年底前降低到5%或以下，则中国的平均最惠国税率至少需从4.57%下降至2.99%；若降至0，则需要将平均关税税率降至1.04%。中国的环保产品仍面临关税降低的压力。
但另一方面也要看到，关税降低若是双向的也会使出口额随之增加，按2012年中国出口APEC成员经济体额度计算，短期内将增加3.43亿美元。因此，也有可能是一种机遇。
二是非关税壁垒。TPP成员方之间将通过合作解决非关税壁垒问题，促进环境产品和服务的贸易自由化。与TPP成员相比，中国环保产业进入这些国家和地区的难度可能会加大。
对于我国的环保产业如何应对，建议：一是积极参与自由贸易协定和WTO《环境产品协定》相关谈判，反映其问题和利益，主动参与到国际规则制定中，从谈判桌源头上解决相关非关税壁垒等问题。二是创新技术，苦练内功，增强自身能力，提高竞争力。从污染治理和生态保护的需求出发，创新技术，加强管理，只有加强综合竞争力才能在全球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