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户外服装,手握相机,穿行在山间林地,遇到动植物便“拍照打卡”并进行观察记录,这是生物多样性调查人员在工作中的状态。
笔者在浙江省丽水市龙泉市,参加了一场由丽水市生态环境局组织、生态环境部南京环境科学研究所调查人员参与的生物多样性本底调查活动,亲眼见证了调查员的一天。
大雨、山路:调查员的辛苦和“遗憾”
在丽水市龙泉市的一处山区,中国计量大学副教授孙骏威,正带队开展植物多样性调查研究。
“这是‘糯米团’。”孙骏威指着山路旁的一株植物对调查队员说,“因为将它的叶片揉搓开来有糯米的软糯感,所以叫了这个名字。”他取下一片植物叶片,揉搓成团,让身旁的调查队员体验手感。
植物调查不仅靠眼观。调查人员还会利用嗅觉记住植物特有的味道,利用揉捻了解植物的手感,甚至透过叶片的透光度和脉络记住植物的信息。
一路湿滑泥泞,小雨未停,随着不断深入山林,发现的植物越来越多,路也越来越险峻。孙骏威说,山里的调查,有时一走就是一整天。“山中水多,弄湿鞋子是常有的事,但是经常第二天还要穿着湿鞋继续开展调查。”
“植物是太阳能在地球上的固定形式。对植物的研究有着重要的意义。”孙骏威说,“研究一些新型植物,对生态环境保护工作也具有重要的意义。”
为了寻找一些罕见的植物,调查组开车前往更深处。可行至半路,大雨滂沱,雨水打在挡风玻璃上,前路难辨。虽心有遗憾,但调查组不得不返回。孙骏威介绍,“这样大的雨会影响视线,阻碍调查,更重要的是,在山里不安全。我们的调查,安全还是第一位的。”
流汗、受伤:调查员的惊喜与“奔赴”
下午,一行人又一次进了山。这次的目标,是查看布设在山间的红外相机。
红外相机架设在动物常经过的区域。生态环境部南京环境科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雍凡向记者介绍,这些红外相机会通过红外线,自动感应并捕捉动物的画面,从而达到调查这一地区动物的目的。但是,红外相机也需要定期维护,例如更换电池、内存卡,检查是否损坏等,一般维护周期在3到6个月。
山里尽是泥泞湿滑且没有开发的“山路”。调查组只能摸着石头、抓着树根和枝条上山。跋涉近一个小时后,调查组才抵达第一处红外相机的布设点。此时,大家都已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这次拍摄到了不少动物。”雍凡打开红外相机的显示屏,翻看着每一张拍摄的照片,突然惊喜道,“看,这是黑麂,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这处布设点是距离山下最近的一处。山里还有十几处布设点。”丽水市生态环境局吴翼博士说,“很多点位,甚至都没有我们走的这种‘路’,有些时候,布设相机需要一边开路一边前行。”
下山的路上,许多同行者都滑倒多次,甚至有人磨破了皮,流了血。吴翼回忆,有一次,一位调查的同事滑倒,整个胳膊都划伤了。“像这样的布设点,在浙江大约有400多处。每一处,都需要调查队员定期前往查看和维护。”
“虽然上山下山路途辛苦,但是看到红外相机里又拍到了许多有价值的照片,就感觉很兴奋,疲惫都会一扫而空。”雍凡对记者说。
深夜、清晨:调查员的“千里眼”和“顺风耳”
深夜十点,调查队员驾车出发,开始了夜晚两栖爬行动物的调查。
“很多两栖爬行动物都喜欢晚上出来,所以夜晚调查也是重要的工作内容。”生态环境部南京环境科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吴延庆博士说,“夜晚,特别是下过雨之后,柏油路面温度会比周围略高,所以许多两栖爬行动物会出现在马路上。”
入夜,山里漆黑一片,调查队的车子以每小时不到10公里的速度,缓行在崎岖蜿蜒的山路上。
不久,调查队员就在路上发现一只中华蟾蜍。简单地观察记录后,调查人员不忘把它放到路边车辆不会行驶到的地方。温州大学讲师郭坤博士解释道,这是为了避免小动物被行驶的车辆碾压。
夜间亮度较低,要想依靠车灯发现前方的动物,就需要集中注意力观察。一路上,身形小巧的动物也难逃调查队员的“法眼”。比如盘起来还不如手掌心大的钝头蛇。“你看,它的头很钝,不尖。”众人迅速用相机记录下了钝头蛇活动的仪态和样貌。
“夜晚出行很容易困。”郭坤对记者说,“但是每发现并记录下一个物种,就会有喜悦感和兴奋感,就是这种感觉支撑着我们夜间调查。”
这一晚,调查人员或行走溪边,或跋涉草丛,凭手电筒和头灯的光,调查周边动物。
开展生物多样性调查,调查组不仅喜欢深夜行动,也喜欢清晨出发。“鸟类一般喜欢清晨和傍晚出没,且这时候鸟类种类一般会比较多。”生态环境部南京环境科学研究所研究员崔鹏博士说,“所以观察鸟类,不仅要起早,还要天气好。”
与其他类群的调查相比,鸟类调查需要练就一双“顺风耳”。因为鸟类灵活,不太容易捕捉到它们出现的时刻,因此,“听”就成了观察鸟类需要练就的一大绝技。
很多观鸟爱好者,为了一个优美的鸟类镜头,在某个位置一守就是很多天。浙江野鸟会副理事长程国龙说:“但是调查研究不允许我们长时间停留,因此,通过鸟类的叫声来辨别鸟的种类,就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方法。一路听,一路观察,就能有很大的收获。”仅花了1小时左右,调查人员就观察记录到30多种鸟类。
短短两天时间里,调查队员行走在密林山野,穿行在溪流和陡坡,走过夜色和清晨,擦破过皮,踩过湿透的鞋,浑身是土,汗流浃背,沉重的相机在他们肩头压出印子。
可是,每当那些动物、植物出现在眼前,他们的眼中又迸发着光彩,迫不及待地用手里的笔杆和设备记录下这些生命。
一位调查人员说:“每一个生命都值得敬畏,每一次记录都是一次致敬。”